「在學校沒學好的，出社會自然會有人教你」，親愛的孩子，在你受傷之前，我要先教你學會「要好好說話」
作者：陳怡嘉
發表日期：2019-06-05
在「可不可以，好好說話？」這篇文章發表之後，收到很多留言，大家都有相似的處境，都有共同的心聲。有些是老師受到學生言語的傷害，有些是父母受到子女無禮的頂撞，也有同學間的一句話就憂鬱到不敢上學，還有職場的霸凌更是複雜難解。
明知道學生是無心，可能只是愛開不恰當的玩笑，但那些玩笑就是依舊能狠狠傷害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師。明知道孩子是很愛父母的，可能只是一時情緒不好、溝通不良，但那些粗魯的言語就是會狠狠刺痛爸媽的心，瞬間否定他們的努力。明知道同學間不免惡作劇，但就是因為同儕的影響力很大，所以隨意攻擊的一句話，可能就成了集體霸凌。明知道同事間不免明爭暗鬥，但不跟別人爭鬥的你，無端捲入是非之中，依然是想離職走人的心酸。
看著留言，想著這些案例，想著這學期結束，就不一定有緣份再當師生了；我決定即使冒著被討厭的風險，即使可能是得到更酸更冷的話，都應該勇敢把你們教會。
被討厭的勇氣
其實，我很喜歡你們班的，知道你們很真，也知道你們和某些老師相處的方式，就是互開玩笑，知道他們都不會受傷，你們彼此相處很好。
因為這樣，我一直思考，甚至反省自己：「是不是我太小器？太嚴肅開不起玩笑？為什麼我不能像其他老師一樣，用你們的方式跟你們打成一片？」
但是，有時候，對不起！我好像真的開不起玩笑！
你們說我的字很醜、太潦草的時候，我不覺得是玩笑，我很認真改進了；但你們依舊挑剔說著「看不懂」，於是我不斷重寫再重寫。那一刻，我很直覺想到：教育實習的時候，我曾被同學推選是板書最漂亮的；想到其他學生，他們從不說這樣的話，甚至還有人特別喜歡我的板書，希望能讓他拍照留念。對比之下，心情格外複雜。
沒有人是完美的，我也是個缺點重重的老師。我覺得「有錯就改，沒有關係」，但，「好像怎樣都無法讓你們滿意」卻讓我很傷心。
一次又一次，我從原先想著「可能是開玩笑」，到開始懷疑自己的字，最後也不禁懷疑你們對我的心意，甚至在進教室前，都有些不安害怕。
除此之外，還有很多回應，一句又一句，都讓我在當下啞口無言；那些言語伴隨著口氣或表情，就擴大了殺傷力。我有時為了顧全氣氛，勉強附和著；有時，卻連附和或自己找臺階下，都顯得困難。
我也常常想直接「以毒攻毒」，或許這正是切中青少年的溝通方式，或許大家彼此調侃會很歡樂；但一想到說出的話，可能不小心真的變成毒箭傷了某個人，或者真的帶動了大家彼此互酸的氣氛，就無法說出口。
要說酸話、要罵髒話、要攻擊對方的短處，只要不是啞巴，大家都會；但要忍住不說酸話、不罵髒話、小心不要批評到對方的短處，卻需要修養，需要忍耐。
「互相嗆來嗆去」、「說話一個比一個還酸」或許是你們的相處方式，但我不認為這是應該被鼓勵的方式，因為，你永遠不知道：你的哪一句話可能傷害了對方？對方可能也永遠不知道：他的哪一句話打擊了你？
我相信人都有善性，相信每個相會都能散發真摯的溫暖。
只是，當負面的話說得多了，就會是人際的炸藥，就沒辦法不當真了；而酸冷的回應，也會阻礙別人看見你真正的樣子，加深彼此的誤會。
即使是最愛你的父母，都會因為你的一句話而傷透了心，老師即使愛你、懂你們，都會在這樣的互動中受傷，而那些不懂你們的人，又將怎麼想？
我知道，有時急著教很多道理是沒用的，我們必須等待學生懂事，等待他們在人生某一刻的「突然明白」，否則，只會引來更多誤解，甚至更多酸言冷語。
我可以選擇閉上嘴，忍耐一下，畢竟師生的緣分自然都有盡頭；我知道「在學校沒學好的，出社會自然會有人教你們」；也知道總有一天，你會在切身之痛中覺悟，當你進入職場，或許一句話不對，就可能被炒魷魚，或許一個眼神不對，就會失去機會！
可是，我不希望你們等到那些時候，才能明白！
我深怕在你們還不明白之前，不小心又傷了誰，或者阻斷了某些機會。所以，我要自己鼓起勇氣跟你們討公道，跟你們討拍說：「我受傷了，可不可以好好說話？」
如果可以，我希望盡我所能，趕緊把你們教會，讓你們少吃點虧，少走點冤枉路，少因為自己的無意，造成別人的傷害和誤解。
在社會教會你之前，我想先努力把你教好
說這些話的時候，我很惶恐；我討厭吵架，不喜歡尷尬的氣氛，離開教室前，也不確定這番話可以改變誰。但，謝謝你們專注安靜地聽我說，我知道那是你們反省的心意，其實你們沒說出口的，我也可以懂。
身為老師，我想在社會教你前，先努力把你教好。
也謝謝你們，讓我提醒自己：「要好好說話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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